临江仙·送王缄
临江仙·送王缄
忘却成都来十载,因君未免思量。凭将清泪洒江阳。故山知好在,孤客自悲凉。
坐上别愁君未见,归来欲断无肠。殷勤且更尽离觞。此身如传舍,何处是吾乡。
《临江仙·送王缄》译文
忘掉了成都那些事儿已经有十多年了,但是因为你的到来,使我不得不再三思念。今日送别,请你将我的伤心之泪带回家乡,洒向江头一吊。我又何尝不知道故乡的好啊,自己飘零已久,赋归无日,自成天涯孤凉客。
哪里悲凉的愁绪你不会知道,早已被我吟断的衷肠已不会再过分伤愁。今日殷勤给你送上离别的酒宴,希望你能尽兴。我的身躯就好像传舍一样辗转流离,何处才能是我的家乡啊!
《临江仙·送王缄》注释
临江仙:双调小令,唐教坊曲。《乐章集》入“仙吕调”,《张子野词》入“高平调”。五十八字,上下片各三平韵。约有三格,第三格增二字。柳永演为慢曲,九十三字,前片五平韵,后片六平韵。
王缄:苏轼亡妻王弗之弟,字元直。
成都:王弗墓在眉州,属成都府路,故以成都代之。
凭:凭仗,烦请。
江阳:古县名,东晋置,治所在今四川彭山县东,王弗墓所在,亦可指苏氏故乡,苏辙《初发嘉州》诗:“余生虽江阳,未省至嘉树。”
好在:安好,依旧。
孤客:苏轼自指。
欲断无肠:谓伤心之极,愁肠已经断尽。
离觞:离杯,即离别的酒宴。
传舍:古时供行人休息住宿的处所。此句言人生如来去匆匆的过客。
《临江仙·送王缄》赏析
此词将送别的惆怅、悼亡的悲痛、政治的失意、乡思的愁闷交织在一起,表达了词人极度伤感悲苦的心绪。词的上片写悲苦的由来、发展和不能自已的情状,下片写送别的情怀及内心的自我排遣。
开头两句“忘却成都来十载,因君未免思量”,写的是作者十年来对亡妻的彻骨相思。苏轼爱妻王弗自公元1054年(至和元年)嫁到苏家以后,一直很细心地照顾着丈夫的生活。苏轼于婚后五年开始宦游生涯,王弗便在苏轼身边充当贤内助。苏轼性格豪爽,毫无防人之心,王弗有时还要提醒丈夫提防那些惯于逢迎的所谓“朋友”,夫妻感情极为深笃。不料到公元1065年(治平二年),王弗突然染病身亡,年仅二十六岁。这对苏轼来说,打击非常之大。为了摆脱悲痛的缠绕,他只好努力设法“忘却”过去的一切。而大凡人之至情,越是要“忘却”,越是不易忘却。从王弗归葬眉山至妻弟王缄到钱塘看望苏轼,其间相隔正好“十载”,这“十载”苏轼没有一年不想念王弗。“忘却”所起的作用不过是把纷繁堆积的难以忍受的悲痛,化为长久的有节制的悲痛而已。但是王缄的到来,一下子勾起了往日的回忆;日渐平复的感情创伤重又陷入了极度的痛楚之中。“凭将清泪洒江阳”,凭,凭仗,烦请。这句的意思是:今日送别,请你将我伤心之泪带回家乡,洒向江头一吊。王缄此来,与苏轼盘桓数日,苏轼得知“故山好”,自感宽慰,但又觉得自己宦迹飘零,赋归无日,成为天涯孤客,于是,不禁悲从中来。所谓“悲凉”,意蕴颇丰。苏轼当时因为与变法派政见不合而被迫到杭州任通判,内心本来就有一种压抑、孤独之感,眼下与乡愁、旅思及丧妻之痛搅混一起,其心情之坏,更是莫可名状了。
过片“坐上别愁君未见,归来欲断无肠”,切入送别的词旨。毋庸置疑,王缄的到来,苏轼悲凉的感情中多少增添了几分暖意,而王缄又要匆匆离去,作者自然感到难以为怀了,于是国忧、乡思、家恨,统统融进了“别愁”之中,从而使这别愁的分量更有千钧之重。“归来欲断无肠”,是说这次相见之前及相见之后,愁肠皆已断尽,以后虽再遇伤心之事,亦已无肠可断了。“殷勤且更尽离觞”一句,意借酒浇愁,排遣离怀,而无可奈何之意,亦见于言表。
结尾两句,苏轼吐露将整个人生一切看破之意。《汉书·盖宽饶传》云:“富贵无常,忽则易人。此如传舍,阅人多矣。”此词“此身如传舍”一句借用上述典故而略加变通,以寓“人生如寄”之意。又《列子》:“人,则生人为行人矣。行而不知归,失家者也。”歇拍“何处是吾乡”暗用其意。对此,顾随评曰:“人有丧其爱子者,既哭之痛,不能自堪,遂引石孝友《西江月》词句,指其子之棺而詈之曰:‘譬似当初没你。’常人闻之,或谓其彻悟,识者闻之,以为悲痛之极致也。此词结尾二句与此正同。”(《顾随文集·东坡词说》
《临江仙·送王缄》鉴赏
《临江仙·送王缄》是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首词。上片写妻弟王缄到钱塘看望作者,勾起了作者对亡妻和故乡的深切思念,想到自己宦游漂泊的羁旅生涯,不禁悲从中来。下片写送别时的愁苦心情,作者借酒消愁意在排遣内心的离情别恨,渗透着浓重的无奈和感伤。这首词融离情别恨、悼念亡妻、仕途失意、乡愁故思为一体,情感发自肺腑,沉郁而真挚,字里行间渗透着浓厚的伤感意绪。
这首词抒发的感情极为复杂。概而言之,共有四条脉络可寻。一是送别的惆怅,二是悼亡的悲痛,三是政治上受排斥的失意,四是对故乡的思念。这四条感情脉络交织在一起,而以生离死别之痛为其主脉,遂使此词成为苏轼极度伤感的代表作之一。
上片写悲痛的勾起、扩展以至不能自已的情状。开头两句“忘却成都来十载,因君未免思量”,一下子触到了苏轼爱情生活中的一个剧痛点。苏轼爱妻王弗自至和元年(1054)嫁到苏家以后,一直很细心地照顾着丈夫的生活。苏轼于婚后五年开始宦游生涯。王弗便在苏轼身边充当贤内助。苏轼性格豪爽,毫无防人之心,王弗有时还要提醒丈夫提防那些惯于逢迎的所谓“朋友”,夫妻感情极为深笃。不料到治平二年(1065)王弗突然染病身亡,年仅二十六岁。这对苏轼来说,打击非常之大。为了摆脱悲痛的缠绕,他只好努力设法“忘却”过去的一切。哪知大凡人之至情,越是要“忘却”,越是不易忘却。从王弗归葬眉山至王缄到钱塘看望苏轼,其间相隔正好“十载”。这“十载”两字恰恰说明苏轼没有一年不在想念王弗。每逢一年,便作一次纪念,添一重伤感。十年便是十次纪念,十重伤感。“忘却”所起的作用不过是把纷繁堆积的难以忍受的悲痛,化为长久的有节制的悲痛而已。但是王缄的到来,一下子勾起了往日的回忆;日渐平复的感情创伤重又陷入了极度的痛楚之中。“凭将清泪洒江阳”,语本是“凭君”,“君”字蒙上“因君”而省去。这句话是说:今日送别,请你将我伤心之泪带回家乡,洒向江头一吊。王缄此来,与苏轼盘桓甚久,日常话说故乡眉山种种情事,使苏轼知道“故山好在”,自感宽慰,但一方面觉得自己宦迹飘零,赋归无日,成为天涯孤客,又不禁悲从中来。所谓“悲凉”,原因有种种。苏轼当时因为与变法派政见不合而被迫到杭州任通判。内心本来就有一种压抑、孤独之感。眼下与乡愁、旅思及丧妻之痛搅混在一起,其情怀之恶,更是莫可名状了:由此可见,“孤客自悲凉”一句的意蕴是十分丰富的。
下片写送别的情怀及内心的自我排遣。过片“坐上别愁君未见,归来欲断无肠”,始入送别之意。题目是“送王缄”,而上片只写王缄到来后的悲凄情怀,看似与题目无关,其实不然。盖王缄为苏轼之内弟,即至爱亲属。由王缄来到而勾起对乃姊的思念,实为人之常情。人生世间,凡百痛苦,苟无可亲之人,只好忍住不说,一任其盘旋郁结于胸腹之中。一旦与亲人相对,方能尽情倾吐。这对排解苦闷,颇为有效。王缄千里来访,使苏轼十年积闷能对内弟一恸,亦可使其愁怀稍得舒展;且王缄此行带来故乡消息,苏轼的乡愁虽缘是而增。但促膝之际,孤寂也略略得解;更何况苏轼在政治上的种种不如意及一肚皮的不合时宜,早先无处可说,眼下方可畅所欲言,一吐为快。毋庸置疑,王缄的到来,在苏轼悲凉的感情中多少增添了几分暖意。而现在王缄又要匆匆离去,当然更使苏轼感到难以为怀了。于是国忧、乡思、家恨,统统融进了“别愁”之中,从而使这别愁的分量,与古往今来一切单纯的别愁顿有钧铢之别。但苏轼毕竟是善于自持的,而且在饯别的宴会上也不宜痛形于色,只是送别归来以后,内心的痛苦将有不可胜言者。“归来欲断无肠”,是说这次相见之前及相见之后。愁肠皆已断尽,以后虽再遇伤心之事,亦已无肠可断了。出语之痛心彻骨,实无以复加。“殷勤且更尽离觞”一句,意在借酒浇愁,排遣离怀,而无可奈何之意,亦见于言表。
结尾两句,苏轼将整个人生一切看破,以求彻底之解决。这在今天看来,无疑过于虚无消极。而在苏轼当年,舍此似亦别无妙法。《汉书·盖宽饶传》云:“富贵无常,忽则易人。此如传舍,阅人多矣。”此词“此身如传舍”一句借用上述典故而略加变通,以寓“人生如寄”之意。又《列子·天瑞篇》云:“古者谓死人为归人。夫言死人为归人,则生人为行人矣。行而不知归,失家者也。”歇拍“何处是吾乡”暗用其意。苏轼另有《临江仙·送钱穆父》词云:“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”意思与此词略同,而用典反不如此词深切。其时苏轼将调任密州知州,其倦宦之情,于此可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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